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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萧退庵论梁溪画派诗

潘 凯(中学一级美术教师,省书协、市美协会员)

近日,家父的好友画家邹剑敏先生传来一份邮件,是萧退庵1936年写给诸健秋的两首诗,诗中说到梁溪画派(亦称无锡画派、太湖画派)的渊源与传承,颇具史料价值。原件约两平方尺,内容如下:

六法从来气韵先,黏根著跡妄媸妍。成连去海无消息,云水空冥玅已传。 梁溪画派祖云林,剧似诗坛振雅音。一自吴(观岱)胡蘦茗(汀鹭)后,今看二健(健秋、天健)契桐荫。

健秋兄以《环云精舍画存》属题,时为丙子,因病未癒,今忽捡获来纸,即书奉正。蜕盦七十有五。
丙子为1936年,“环云精舍”是诸健秋的书斋,《环云精舍画存》当是诸健秋的画册。

诗作写为四行行书,款落行书之下。钤印红文“皋松”、白文“退闇”,并有引首印“拜春山庐”共闲章“春永堂心赏”,压脚处有私人珍藏书画印一枚。

前一首诗的“六法”当指谢赫《古画品录》中绘画的六条标准:气韵生动、骨法用笔、应物象形、随类赋彩、经营位置、传移模写;“黏根著跡”意为追根寻源。后两句“成连去海无消息”典故出自唐代李善引东汉蔡邕《琴操》注《昭明文选》嵇康《琴赋》“伶伦比律,田连操张”句:“伯牙学琴于成连先生,先生曰:吾能传曲而不能移情。吾师有方子春,善于琴,能作人之情,今在东海上,子能与我同事之乎?伯牙曰:夫子有命,敢不敬从。乃相与至海上见子春受业焉。”《事类赋》卷十一《琴》“若夫水仙之引”句注引《乐府题解》:“《水仙操》——伯牙学琴于成连先生,三年不成,成连云:‘吾师方子春今在东海中,能移人情。’乃与伯牙俱往,至蓬莱山,留伯牙曰:‘子居习之,吾将迎之。’刺船而去,旬时不返,伯牙延望无人,但闻海水洞涌,山林杳冥,怆然叹曰:‘先生移我情矣。’乃援琴而歌,曰作《水仙》之操,曲终,成连回,刺船迎之而还。伯牙遂为天下之妙矣。”所谓“刺船”就是撑船,《庄子·渔父》:“客曰:‘……吾去矣!’乃刺船而去。”《史记·陈丞相世家》:“平恐,乃解衣躶而佐刺船。”这四句诗是用传授、学习音乐与绘画的类比,暗示梁溪画派的传承。

第二首诗说梁溪画派以倪云林为鼻祖,以诗坛高雅声音的振兴暗喻梁溪画派的崛起。后两句“桐荫”一词是指咸丰同治年间无锡绘画理论家秦祖永所著《桐荫论画》。这句诗说吴观岱、胡汀鹭之后,诸健秋、贺天健得其真传,他们的作品与桐荫的理论相符合。

萧退庵常熟人,1936年后定居葑门内阔家头巷圆通寺内。其书名不仅遍及大江南北,而且远及日本、朝鲜。学生众多,邓散木、沙曼翁为其高足。解放后被聘为江苏省文史馆馆员。萧退庵为诸健秋《环云精舍画存》的题诗,有力地证明了梁溪——无锡画派的确立,在1936年之前。

1920年,诸健秋师从吴观岱学画;1924年,胡汀鹭创办无锡美术专科学校, 诸健秋为创办人之一,并襄助执教(贺天健亦在其间);1935年成立云林书画社,诸健秋被推选为副社长;1936年,《健秋画存》——应当就是《环云精舍画存》刊印行世。笔者以为,“梁溪画派”的酝酿到确立,就是无锡美术专科学校的创办到云林书画社的成立的这一阶段。

为什么“画派”形成不久就遭到窒息呢?其时抗日已经风起云涌,之后解放战争,新中国历次运动,“画派”失去成长壮大的土壤。尽管上世纪80年代无锡籍画家董欣宾首倡“太湖画派”,终因时机不成熟而应者寥寥。2005年,无锡文艺界关于无锡“画派”旧事重提。2007年,家父潘振中和陈东在《江南论坛》发表了《“锡派画家”管窥》一文,首次系统勾画了“无锡画派”的雏形。“梁溪画派”、“太湖画派”、“无锡画派”,应当视为无锡“画派”异名同实的概念。

就萧退庵题诸健秋画册诗,笔者请教了老师刘铁平先生——他对无锡“画派”也颇多研究,刘先生认为这是萧退庵的真迹。

上世纪20、30年代无锡“画派”为何独称“梁溪”而不言“太湖”、“无锡”呢?刘铁平先生认为,就萧退庵而言,祖籍常熟,常熟有虞山画派;后移居苏州,苏州有吴门画派;画友在无锡,无锡亦称梁溪——常熟、吴门、梁溪——那么,无锡称梁溪画派在文人墨客看来,顺理成章。

家父曾经绘制一幅无锡“画派”主要人物关系的简图:

从图谱来看,吴观岱、胡汀鹭与诸健秋的关系一目了然。

学术意义上的画派是指由独特的绘画艺术理念,形成“独特美的符号”的绘画形式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中国绘画史上,只有“文人画派”以及“学院派”可以称得上画派。我们通常所论道的传统意义上的画派,实际上都是由师徒、地域关系所形成的门派(或者说流派)——无锡“画派”也是如此。

美术流派这一概念时常包含地理位置的意味——在某一特定地域中从事创作的美术家群体,是美术流派通常包含的一类意义。在共同的文化背景与社会条件之下,于同一地域从事创作的美术家们往往会持有类似的艺术观念,关注类似的题材,采用类似的形式与材料,进而形成相近的艺术风格,这样,美术流派的概念也具有风格学的意义。无锡“画派”的主力,如贺天健、诸健秋多具有无锡美术专科学校的背景,因此就打上了学术意义上的学院画派烙印;同时又奉倪云林为祖师,这样,又有了文人画派的色彩。

潘振中和陈东2009年发表在《江苏书画发展高层论坛论文暨名家书画邀请展作品集》(南京出版社)的《再论“无锡画派” 》,其基本思路和“画派”的构想,与萧退庵论梁溪画派诗暗合。其文章认为:倪云林和王绂给后世无锡画家以巨大的影响,前者主要是精神上的,理论上的;而后者主要是实践上的,方法上的。清代秦炳文、秦祖永辈承前启后,后者的主要贡献在于理论方面。秦祖永有中国画论汇编《画学心印》8卷,辑录前人论画之作,为初学者说法,古人悉加评语,圈点以醒明目。又有中国画评论著作《桐荫论画》6卷,共辑录晚明至清同治初画家凡360人,分三编,每编120人,初编论至明末至道光年间,二编论自明末至康熙年间,三编论自雍正至道光年间。论其所见画迹,对各家之宗法造诣皆有品评,并自加眉批。分神、妙、能、逸四评,所论多有创见,初编末附有《续桐荫论画》(又名《论画小传》)及《桐荫画诀》(又名《绘事津梁》)各一卷,后者多辑录前人山水画论。它在中国近代书画文论史上也具很高的的地位和影响,后人论画常采其说,影响广远。而上世纪20、30年代公认吴观岱与胡汀鹭是“画派”的祭酒。

无锡“画派”潜滋暗长,发展到今天,生机勃勃。近年来,无锡市政府和文联推出了一系列举措,打响太湖画派品牌,举办了一系列有影响的活动,这对太湖画派的长远发展都有重要作用。去年又成立了太湖画派研究会,为无锡的画派研究翻开了新的一页。与此同时,我们对画派的研究要不断引向深入,扎实、可靠的史料和实证研究,也将丰富我们对太湖画派的认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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